仓雁彬说到胡适，这位近代文化名人有三句传世名言，第一句是：“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第二句是：“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第三句就是“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了。

　　那么，这第三句与小姑娘有关的名言出自哪里呢？曾写过《靠不住的历史》一书的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谢泳先生曾经做过一个大胆的假设：胡适并没有说过“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句话，并给出了他的理由。我按照胡适先生“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的宗旨，对谢泳先生的假设再做一番小心的求证。

　　首先要确定的是，胡适的确拿“小姑娘”——准确地说是“女孩子”——做过比喻。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胡适文集(2)》第208至248页收入了《实验主义》一文。这篇文章很长，本是胡适在民国八年(1919年)春的一篇演讲，发表在1919年4月15日《新青年》第6卷第4号上，后又收入1919年北京大学学术演讲会编印的学术演讲录《实验主义》。胡适说：“……总而言之，实在是我们自己改造过的实在。这个实在里面含有无数人造的分子。实在是一个很服从的女孩子，他百依百顺地由我们替他涂抹起来，装扮起来……”

　　仔细阅读这一段文字，我们发现了什么？原来胡适并没有说“历史实在是一个很服从的女孩子”，而是说“实在是一个很服从的女孩子”。虽然展开来说，说“实在”也可能包含“历史”，但是胡适毕竟说得是“实在”，不是“历史”。

　　那么是谁把“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句话安到了胡适头上呢？按照谢泳先生的提示，我们追溯到了北京大学教授冯友兰先生身上。

　　在批判胡适的高潮中，1955年1月号的《哲学研究》杂志，刊登了冯友兰先生的一篇文章《哲学史与政治——论胡适哲学史工作和他底反动的政治路线底关系》。这篇文章后来被收入一共出了8辑的《胡适思想批判》第6辑(第81至98页)，就在这篇文章的第一页上，冯友兰先生写道：“……实用主义者的胡适，本来认为历史是可以随便摆弄的。历史像个‘千依百顺的女孩子’，是可以随便装扮涂抹的。”

　　由此可以得出两点结论：(1)胡适没有说过“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他本来说得是“实在是一个很服从的女孩子”；(2)冯友兰先生说胡适认为“历史像个‘千依百顺的女孩子’，是可以随便装扮涂抹的”。以冯先生的学术地位，既然他这样说了，那么影响要比别人说同样的话更大。所以胡适认为“历史像个‘千依百顺的女孩子’，是可以随便装扮涂抹的”及其通俗版“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不胫而走，成为胡适“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