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见甲在出版10年甚至20年之后,依然能够不断焕发新的生命力,谁不想做这样的“长命书”呢?华夏出版社(简称“华夏社”)就是一家“闷声”打造“长命书”的出版社。
“书比人长寿”,这大概是所有出版人的理想。在当下快节奏的日常生活里,每天都有新鲜的知识和热点,能在微博热搜霸榜一周都不常见,一本书稳定畅销10年甚至20年,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但在华夏社——这样一家并不常常见诸报端的出版社里,藏着很多“长命书”,它们多出版于10年甚至20年前,在不断变化的市场环境里,凭借自身的优质内容,得到了读者的长情对待。华夏社社长潘平表示,虽然常常被唱衰为“夕阳产业”,但图书是社会精神文化生活中的刚需,出版是文化传承的载体,有些内容需要放在长远的时间里来看待。
20年前,华夏社出版了被推崇为“东方育儿经典之作”的《定本·育儿百科》。华夏社副总编辑曾令真透露,本书原作者,日本著名儿科医生松田道雄先生治学之严谨、育儿理念之先进是本书长盛不衰的根本。本书出版以来,畅销超百万册,仅2010年出版的“十年纪念版”目前已销量达数十万册。从出版至今,该书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推广营销工作,完全依靠内容打动读者,进而形成良好的口碑,读者自发式的传播比其他营销工作更正面,也更有效果。
《定本·育儿百科》的出版和畅销过程是一个缩影,华夏社的大多数图书都经历了这样的“生命曲线”。
成立于1986年的华夏社,是一家综合性出版社,隶属于全国残疾人联合会,以 “传播人道主义,弘扬华夏文化”为出版宗旨,医学出版板块尤其是康复医学出版板块是其特色,建社之初推出的“二十一世纪文库”是国内较早的以学科形式介绍引进西方现当代哲学社会科学读物的丛书,当时影响极大。尽管有不少学科华夏社已不再涉及,但仍有作者将其作品投稿要求出版。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出版是一个长远的事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吧。
《定本·育儿百科》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该书1967年在日本首次出版,当时的名字是《育儿百科》,随后迅速在日本国内产生强烈反响。20世纪八九十年代,陆续在东南亚等地出版,因其育儿理念和针对幼儿的各种医学常识更适用于东方家庭,被推崇为“东方育儿经典之作”。
早在2002年华夏社出版该书之前,国内已有引进版本,且销量很好。鉴于该书在东亚、东南亚等地区的影响力和市场表现,国内授权到期后,时任华夏社社长张伟凭借敏锐的市场意识和极强的鉴别力,积极与日本版权方岩波书店取得联系,经过多次沟通和协商,以版税10%的高价拿下了版权。
华夏社在为《定本·育儿百科》选择译者时,提出了3个条件:首先,一定要是医学科班出身,并且主修儿科;其次,日语要好,有日本留学经历;最后,要有孩子,理解育儿方面的一些常识,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有经验,也碰到过困难。综合这些条件,时任华夏社医学科学部主任的陈玉琢找到了王少丽,由她主译这本书。除王少丽之外,还有6名译者共同参与翻译工作。7人翻译小组中有5名儿科学、心理学、儿童学前教育学博士,2名医学硕士;6位母亲,1位父亲。这样一个翻译小组保证了《定本·育儿百科》的翻译质量。
近年来,各种育儿博主、儿科医生通过短视频和直播的方式传播育儿知识,受众的信息获取渠道更多了,整体育儿图书市场有所下滑,且市场竞争越发激烈,“育儿百科“版本众多,《定本·育儿百科》从外观上看,有些陈旧了,其销量有所下降。曾令真透露,今年年底,将推出《定本·育儿百科》(儿科医生解读版),由儿科医学硕士出身的责任编辑负责把关视频内容。书中加入二维码,扫码即可观看儿科医生的解读视频。届时,在营销发行方面,也会迎合一些当下的新媒体、新形式。
潘平认为,“长命书”的诞生比畅销书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而其中“人”是最重要的。“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宏观上,我们鼓励编辑室在自己的领域里不断开拓,给予较大的选题自主权;具体层面,找到合适的、能够做这件事情的人,他需要有悟性,也要用心、用功。”
2006年出版、年销2~3万册的《九型人格》,2010年出版、年销10万册的《活出生命的意义》,2009年出版、月销3~6万册的《非暴力沟通》,就出自这样一位“用心、用功”的编辑之手——华夏社新生活编辑出版中心主任朱悦。
朱悦已经入行19年了,2003年的机缘巧合之下,新闻传播专业毕业的她进入华夏社,成了一位传播学学术图书编辑。“后来做着做着,我觉得范围有点小,有点腾挪不开,就开始往自己感兴趣的心智成长类图书拓展”,朱悦的一位同学就职于某个常常采访企业家的杂志,在一次采访中,同学了解到《九型人格》这本书,当时还没有简体中文版。同学觉得很有趣,就来和朱悦讨论各自是哪种类型。朱悦也觉得很有意思,用不太高的版税买下了版权。《九型人格》出版后,市场反馈还不错。朱悦认为,这或许是一条可以往下走的路。
接下来,她又策划了《活出生命的意义》和《非暴力沟通》。发现选题和签下版权的过程也都充满偶然性,比如《非暴力沟通》,是在为另一本书寻找译者时,听朋友提到的。朱悦当时单纯觉得书的内容很好,版税也不高,风险比较小,自然而然就做出来了。
2021年11月,出版12年后,《非暴力沟通》迎来了修订版。在内容方面,开创非暴力沟通的马歇尔·卢森堡(Marshall Rosenberg)在2015年去世之前,将英文版《非暴力沟通》进行了修改,整整增添了一章的全新内容。
修订版《非暴力沟通》由国际非暴力沟通中心指定的认证培训师刘轶进行翻译,刘轶也是中国大陆地区首位非暴力沟通认证培训师。除此之外,还新增了两位审校者——李迪和娅锦。这一版译文选择了直译的方式,力求更加精准地反映非暴力沟通的相关核心概念。比如关于第八章《倾听的力量》,英文原文为Empathy,即同理心,在旧版中被译为“倾听”。因为在2009年时,社会对同理心这一概念并不熟悉。而在12年后的今天,读者的接受度发生了变化,同理心这一概念已经被大家所熟知,于是译文也调整为更加精确的“同理心”。
在视觉方面,修订版《非暴力沟通》与旧版相比最大的不同在于封面的全新设计。原来的两个人形变成了春山、云朵与燕子,红绿配色变成了绿色、蓝色和黄色做底,衬托黑白红相间的燕子,封面整体的风格也变得“国风”起来。朱悦说:“我们之前对‘沟通’的理解比较基础,认为‘沟通’就是人与人之间的。12年来,我们对这本书的内容有了更多的体会,‘沟通’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生命语言,通过沟通,我们能够调整自己的内在注意力,形成对生命健康更有利的力量。”
一本能够常销的书,肯定是一本“好”书。“好”体现在很多维度上,内容、编排、用纸、装帧,可能都会影响它的生命周期。编辑能够做的就是把它的“好”发掘、展现出来。潘平认为,书“长命”与否是一种综合判断,其中有比较大的变量,编辑的主观能动性和个性在此得到张扬。同样的题材,甚至同一本书稿,不同的编辑来操作,往往风格完全不同,差距甚至不能用道里计。这也正是出版工作的职业魅力所在。
正如朱悦所说,“长命书”内容品质要高,真理性含量要高,不容易被时间的流逝所磨灭。另外,还有大势的加持,“短期内,这不是人力所能预测的,但长期来看,却又一定的规律”。比如她策划的心智成长类图书,就是在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平时,人们对精神自由、心灵成长有需求的情况下进一步畅销的。
与之类似的还有“经典与解释”系列中《苏格拉底的申辩》,这本出版于2007年的哲学类图书是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吴飞对柏拉图名篇《苏格拉底的申辩》的翻译和义疏。
华夏社社科编辑出版中心主任王霄翎介绍说,该书仅在2017年做过一次改版,只是对内容进行了少量的修订,图书形态基本没有改变,延续了初版的设计。该书一直是一本常销书,近两年销量有所上升。“但也是自然销量,基本没做什么营销。”
究其原因,王霄翎认为,也许跟目前读者获取信息的渠道变得多元化有关。“也许是大家在这种浮躁的环境下想要回归经典,从经典中汲取力量吧。”
此外,“跟得上”的营销推广也是“长命书”得以持续焕发生机的推动力。华夏社营销中心二部副主任杨莉介绍说,在新的渠道环境下,华夏社积极探索达人带货,李诞、樊登都曾在综艺节目或直播中推荐《活出生命的意义》,当天就带货上千册;修订版《非暴力沟通》刚上市时,华夏社给予社群渠道一定的独家期,在各渠道充分“种草”,全渠道发货时,又与当当联合推出了定制版,2万册很快售罄,带动了普通版本的销售。
虽然做出了不少“长命书”,但朱悦说自己并没有什么经验好总结,一直“有点糊里糊涂的,真要说有点什么,大概是真实”,她策划的每一本书都先拿自己做实验,选题来源都是编辑的个人需求,“我自己有哪些方面的困惑,就会去找这方面的书,如果它能够为自己答疑解惑,那么对读者来说,肯定也是有帮助的。”
《九型人格》更像是技术体系,而《活出生命的意义》和《非暴力沟通》则是从技术走向了心灵,内容上有递进的意味。“做书过程也就是一点点去触摸更本质的东西的过程。”朱悦说。目前,她所带领的新生活编辑出版中心已从1个人发展到7个人,形成了一个小团队,并创立了子品牌“正向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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