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情白领从二十多年前辞职与同伴一起创立《时尚》杂志,到如今发展成为拥有17本刊物,以及包括芭莎明星慈善夜在内的多个极具影响力活动的时尚集团。
虽然刘江曾说过“用金钱来衡量时尚是愚蠢的”,但在商言商,能从这样一个宽泛的概念里缔造出一个享誉中外的时尚帝国,刘江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定义了中国的时尚产业。
而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刘江以一名诗人的情怀,探讨商业文明中的人文关怀,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或许更加值得企业家们学习。
1985年,30岁出头的刘江做了一个决定,辞去中学老师的公职,到报社做一个实习生,“辞职意味着失去了正当职业,最坏的打算都想好了,一无所有,”刘江说,他想起了引爆雷管以求自救的父亲,“人生有时候,需要点胆略。”
《北京青年报》和《中国旅游报》是摆在刘江面前的两个选择,那时的他喜欢说自己是“山里来的”,山里来的就应该多开开眼界,因此他选择了《中国旅游报》,因为觉得后者“视野应该更大”。
如今来看,刘江这一次选对了,倒不是因为后者视野更大,而是他在《中国旅游报》结识了吴泓——那个后来跟他一起创立时尚集团的人。
1993年,刘江又做了一个决定,“小平南巡讲话点燃了我心中的梦想,我和同伴一拍即合,放弃了机关工作,向报社借了20万,租了一个小四合院开始办公。初心非常简单:只想办一本全中国最好的杂志。”
那一年,刘江与吴泓一同“下海”,联手创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本时尚杂志——《时尚》。
时尚,在彼时的中国是一个新鲜而虚幻的舶来品,说它在中国尚在启蒙阶段已是客套,真实的情况是,对于刚过上“小康生活”的大多数国人而言,根本没有动力去了解何为时尚。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女孩们穿上红裙子,男孩们跳着迪斯科,唱起《潇洒走一回》,都足以被认作是时尚。”这是《VOGUE》中国总编张宇对当时国内“时尚”的描述,简而言之,就是充满着不确定的风险。
但刘江却从这种不确定中隐约看到了商业模式,那就是国际品牌想要进入中国市场的迫切心情,“从旅游免税商店就能看出来,他们想进入中国,可是中国没有合适的平台,高档的国际大牌一般选择杂志做广告,可是中国没有。”
刘江借了20万元,把杂志编辑部放在了北京东单西裱褙胡同54号私家小院的平房里,准备背水一战,“背水一战不是为了跳河,而是要把自己逼到这个份儿上,去跨越。
“如果不能一炮而红,那就是一贫如洗。”刘江说,为了一炮而红,创刊号采用了当时国内杂志从未有过的双封面倒翻形式,同时他拿出几千元拍摄的《漂亮伴侣(模特与宠物)专辑》也是国内同行鲜有的大手笔。
期间有一个少有人知的趣事:拍摄期间狗摔了,把刘江吓了一跳,“那条狗值15万,比我们当时所有的资本都贵。”
花费足够心血和本钱的创刊号没有让刘江失望,杂志果然一炮而红,开印的1万册很快销售一空。
但此时问题又来了,由于成本高企,杂志每卖出一本就要亏1.5元(零售价10元/本),几期下来刘吴二人不仅快赔光全部家底,还四处举债。
“借钱很难,首先是尊严,借钱的时候,要拉下脸来。有一个朋友答应借我钱,我在人家办公室天桥下转了好几圈,才上去,可人家变卦了,我硬着头皮提出借一万块钱,最终还是没借到。”刘江曾这样回忆那段借钱维生的日子。
多年之后刘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忆起一位来到他们小院订杂志的读者,他记得那是一个姑娘,一副大大的墨镜别在胸前的领口上,“现在大家都这么穿戴,没什么稀奇,但在那个时候你几乎看不到这样打扮的人。”
刘江说,这位读者订了半年的杂志,并告诉他们杂志的定价不贵,自己的墨镜要卖两千多元。
这位读者的出现,让刘江意识到他对于杂志的定位没有错,“这是一个相当特殊的人群。他们大多在20~35岁之间,大学水平以上,接受过良好的正规教育。与其他的新富人相比,虽然他们的收入并不算最高,但他们的整体素质较高。因此,《时尚》精心选择了白领阶层作为其主要的塑造对象。”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刘江确实没有错,《时尚》独特的品质与调性让它成为各大品牌在当时国内唯一的选择,随着各路广告的不断涌入,创刊初期的拮据虚幻得像一场过去的梦。
“十年前的广告都是销售坐在电话前等来的。错过电话等于错过钱,每个月最头疼的事情不是客户不买单,而是客户都要买单。他们分不过来。封面就一个,封底就一个。LV和DIOR谁也不想让着谁,”有媒体如此形容当时的《时尚》。
2019年初,在时尚集团25周年庆典上,刘江特意骑摩托出场,寓意拼搏向前,并交出了一份25年的“成绩单”:“这25年来,时尚从一本杂志成长到十几本品牌刊物,又逐步实现内容的全面数字化转型及社群化过渡,内容生产、平台分发、社交矩阵、商业变现的业务链日渐清晰。2017年度集团新媒体业务收入同比增长率近70%,新媒体每月生产超过5000篇原创高质量生活方式内容,这些精彩的原创内容通过各类客户端分发渠道影响着1.2亿的浏览用户和近7000万的订阅用户,更有2500万用户能够看到我们精彩丰富的视频内容。与此同时,年内时尚举办线下活动近百场,累计参与人数9000多万人,颁发奖项119个。在公益环保和慈善领域的贡献坚持了15年以上。这些实实在在的事迹背后,是我们植根于内容的时尚观点、品牌文化、人文思想、美学感知。”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竟是刘江最后一次在公开场合亮相。2019年3月9日,刘江因病离世,时尚圈失去了这个看上去并不时尚的时尚人。
苏芒曾如此形容刘江:“我刚进公司时,刘江还是一个小伙子,挺瘦的,穿衣服有一点土,就是夹克衫和圆领T恤,再加上一个非常不合体的牛仔裤,然后再穿一双皮鞋,感觉像个做报纸的,不像做时尚的。”
对于这一点,想必著名收藏家马未都也赞同,在刘江去世后,他撰文写道:“他人非常谦和,说话不急不躁,尽管几十年来在时尚圈游走,但他没学会装。因为他知道时尚是装不出来的。”
但即便如此,刘江也对“时尚”二字有着自己的理解,他在多个采访里都提到,如果用金钱来衡量时尚,那是愚蠢的;如果把时尚定义为穿衣打扮,或者开游艇派对,那是最低层次的,“时尚不是浅层次意义上的物质的积累,是既有物质又有精神的结合体,它一定有文化内涵,内核就是积极向上。”
就连当初《时尚》的命名,也来自刘江的引经据典,他曾以文言文写道:“为时尚早,吾观此语甚妙,妙在‘时尚’二字居于其中,而意有别解,趣之,堪为雅怀也。兹试为三解:一曰:做时尚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唯有早,才可领先;为时尚,早。二曰:人而有所追求,有所为,现在不晚,随时可以是开始。三曰:人生大舞台,即令小有所成,赢得一点掌声,然艺无止境,天外有天,岂可倨傲自负,意志消磨?须知,坐享其成,非其时也。有更高期许,方不致井蛙之累也。”
“对中国发展有积极影响,实现中国期刊的国际化,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这是时尚集团的使命”,有人说刘江这句话过于“大而空”,但刘江并不介意,他看重的是时尚如何影响一个时代,以及这个时代里人们的生活。
正因为此,才有了《时尚芭莎》的“中国美学复兴”专题,才有了《芭莎男士》让从未和时尚产生过交集的宗庆后登上封面。
“我们面向所有成功者,”刘江说,“社会一定是成功者导向,成功者一定有他的逻辑,精神肯定是高贵而顽强的。这需要一个参数,无论在商业、文化和社会,我们希望通过报道他们给社会带来更大的影响力。”
可能正如《智造将来》总导演徐滨所说,“好像没有一个词可以准确定义刘江。他创办了中国第一本高档生活消费杂志,打造了一个足够华丽的世界,自身却太过低调和朴素;他身处的行业很容易诞生明星级的企业家,但他会刻意与某种东西保持距离……感谢时代,他以诗人的气质和博大的胸怀,缔造了一个时尚王国,定义了时尚的含义。”
“人行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这是刘江最后一次公开发言时引用的诗句,他说他创业的时候是一个喜爱诗歌和有单纯梦想的年轻人,今天则是肩负社会责任的企业家;现在考虑得更多的,是如何利用自己企业的资源、经验和人才,为社会塑造出更具人文关怀的商业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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