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之大上海因为个人研究的兴趣，我在最近访谈了几位“超级妈妈”。“超级妈妈”是上世纪70年代由西班牙社会学者发明的一个概念。在当时的西班牙，那一代妈妈除了要育儿，同时也要工作。因为育儿和工作会让这些妈妈变得极为繁忙，所以这些妈妈就被研究者们称为“超级妈妈”。

　　在中国，越来越多的妈妈正在迈入超级妈妈行列，所以，当我对“超级妈妈在中国”这个议题发生兴趣时，我发现访谈的对象实在太方便找了。我的女性朋友、同学、同事中，超级妈妈数量很多，她们在处理育儿和工作时都有着自己的经验和苦水。

　　访谈中，我发现这些一边上班一边还要照顾孩子的妈妈，都有极强的时间规划能力。每天上班且不说，回到家之后，陪孩子玩、给孩子洗澡，给孩子做辅食，以及陪睡、买孩子的东西，繁杂的事物逼迫妈妈们“统筹安排、见缝插针”。当然，时间的统筹安排往往需要对空间进行重组，例如给孩子创造一个“放电空间”，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培养孩子自娱自乐的能力，这时候卧室或客厅的改造就显得很重要。

　　此外，妈妈们还非常善于调动家庭资源。例如，请自己的妈妈或婆婆来帮忙，这样一来，家务和部分育儿的责任就可以交给妈妈和婆婆。除了可以让自己在职场继续打拼，确保一份家庭的收入来源，还可以避免自己陷入繁琐的家务而降低陪伴质量。当然，这里的问题也很明显，因为在客观上，这就是一种“啃老”行为。所以，一旦自己或丈夫与长辈之间产生矛盾，在家庭关系处理上所消耗的热情和心力也会让他们焦虑。

　　超级妈妈的身份表明，她首先是一个妈妈，所以，超级妈妈有个重要品质，就是极为重视孩子的身心健康。在今天，科学育儿或者说精细化育儿方兴未艾，重视孩子的情绪，于细节处尊重孩子，强调对孩子教育的重视，这些都是此前一代父母所完全忽视的。遵循精细化育儿原则的妈妈，在育儿上会投入更多精力，更需要快速学习的能力。

　　传统中国的家庭结构是“男主外，女主内”，但超级妈妈的出现表明，当女人既可以主内，又可以主外之后，男性地位开始变得尴尬。或者说，男性在家庭内部的地位开始下滑已经是一个较为明显的趋势。那么，这些超级妈妈为什么能出现呢？其原因究竟是什么？

　　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但至少有几点是可以解释的。其一，超级妈妈普遍拥有本科以上学历，所以在职场上拥有不低的竞争力，在家庭内部可以比较清晰地进行规划，在育儿层面更可以不断进行自我学习。高等教育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其二，就我访谈的几个案例来说，除了教育背景都在本科或以上之外，她们全都是独生女。也就说，在独生子女政策的大背景下，她们一方面可以分配到较好的教育资源，另一方面具备了调动原生家庭资源的能力。

　　不过，教育背景和独生女两点因素不算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现有的社会权力结构，逼迫女性成为超级妈妈。因为，我们可以说超级妈妈付出非常之多，精神非常伟大，但假如国家在保育、早托和幼儿园教育方面提供更多公共服务，以及在男性产假、税收、补贴方面对生育家庭做出更多改变，制造超级妈妈的土壤就会稀薄很多。

　　事实上，今天的西班牙女性已经很少有超级妈妈了，因为国家福利水平的上升，能够较好地确保父母在育儿上的投入。只有性别平等和社会福利同时改进，超级妈妈的时代才会远离我们。